这是一根用来挑东西的竹棒,在山城重庆,有大约20万人拿着它帮助别人干活,同时也养活着自己。竹棒象征着他们的职业和身份,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,叫做“棒棒”。
黄金伟已经在这个城市当了15年棒棒,一条棒棒寄托着他的梦想,也改变着他的命运。
黄金伟:这个棒棒就是帮人做什么呀,比如说担什么呀,挑砖呀,或者挑河沙呀,挑河沙上楼呀,就是别人,这个主人的话已经不愿意干,很吃苦的活儿就是我们这些棒棒来干。其实我以前写个棒棒的歌,我就说了的。
黄金伟:(歌词)我是山城里的一个棒棒军,我的声音也是有灵魂的,我依偎着棒棒在大街小巷,像浮萍一样到处找工作。
黄金伟喜欢把棒棒的生活编成歌来唱,除此之外与别的棒棒没什么不同。然而,几年以前,他却做了一件非常与众不同的事。
2004年夏天,人们发现,平时早出晚归的黄金伟,突然变得没精打采,而且少言寡语精神恍惚。
朋友:对,恍恍惚惚的,稀里糊涂的等于是那种味道,明明是做这样事,做那样事情去了,觉得很没有主见的那种感觉。
父亲:爱做白日梦,就是说,一会儿想这个,一会儿想那个。
有人说黄金伟是失恋了,还有人说他是上了当、受了骗,然而大家都觉得黄金伟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,做了一个不该做的梦。那么,黄金伟究竟有什么梦想,这个重庆棒棒身上到底有怎样的传奇故事呢?
黄金伟的老家在重庆市涪陵区百胜镇紫薇村,距离涪陵城区有40公里。这是他家的牛圈,牛圈的隔壁就是他家的老屋。1993年黄金伟初中毕业后,村里还一不通车二不通电,老百姓除了自家的地几乎没有别的收入渠道。
黄金伟:我们进城的时候要暂住证,要去派出所照这个暂住照,比如说,你3个月,一季度办一回,就是几十元钱,当棒棒能挣钱算不错了。棒棒,棒棒,一喊就喊的我满街跑。
一晃过去了五年,黄金伟靠当棒棒积攒了2万元钱,他高高兴兴回老家建了一套砖结构的新房。父母劝他就在老家娶媳妇过日子,而此时,他做一个城里人的梦想更加强烈,在建好新房之后,就义无反顾的告别了父母,再次返城当起了棒棒。
让他意想不到的是,这一次返城不久,他居然收获了一段爱情。那一场悄然而至的爱情,更加坚定了他扎根城市的梦想。
2000年,黄金伟26岁,这是一个在老家早已抱上孩子的年龄,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,当地广播电台的交友热线成了他常常收听的节目。有一次,他大着胆子打通了一个姑娘的电话。
黄金伟:她说她给妈妈点歌,也想交朋友,她交友的电话是多少,她就说了,后来我打了电话,我说愿不愿意交朋友,她说愿意。
在重庆朝天门码头,姑娘自我介绍说家住重庆,是市里一所大学的在校学生。
黄金伟开始跟那个姑娘交往。姑娘是大学生,还是个城里人。自己被城里人看上了,他觉得这是一种缘分,也是自己变为城里人的一个重要的身份确认。这一切在黄金伟的生命里变得尤其美好,然而,棒棒朋友们都觉得他们之间差异太大,美好愿望恐怕到头来成为泡影。
朋友:他原先认识一个女朋友吗,等于是大学生,长相一般,但学历高,感觉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比较好的,但是我跟他说我说你们之间的文化程度上有一点差异,感觉肯定不好的,以后的话等于说不一定合得来,我劝过他,叫他还是尽量现实一点,但是他就是不听。
黄金伟:当时觉得,我觉得两个人感情可以,没有差距了。觉得两个人的感情还可以,没有什么。
两年后,就在黄金伟想跟她谈婚论嫁的时候,女友说她考上了研究生。
几年间,黄金伟的种种努力都只是想留住女友,将来成家立业扎根城市,不过就在他梦里都感觉无限幸福的时候,却传来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,自己的女友要和别人结婚了!
黄金伟:我到他们家去她就跟我说,她已经有男朋友了,就是现在你再给我生活费,我也不要,你别说给我,有钱给我几万的,你就给我10万,我都不会同意在一起了,就这样,那么就分手了。
朋友:吹了吹了,还是吹了,感觉过一段时间确实他们之间的差异都出来了,出来了过后就不行了,不行了,他们最终还是吹了。
父亲:性格高就是。有些事情不行。
黄金伟: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门不当户不对,条件不一样,她是城里人,我是农村人,条件肯定相差特别特别的大,差距也大,他们是住砖房的,我是住瓦房的。
黄金伟唱歌:挽不回挽不回挽不回挽不回曾经的爱,漫漫长路找不到曾经的爱,我们的信赖慢慢展开,留下无奈。
黄金伟五六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留住女友,但恋爱的失败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,他拿起棒棒,开始重新打拼。让他高兴的是,此时,环境已经变化,随着城市的发展变化,当棒棒的收入有了明显的提高。
黄金伟:工资现在比原先好得多了,因为现在劳动力这个价格都在提高,像现在他们一天还是要挣几十元钱,忙的时候挣一百多元钱,一般现在挣个百十元钱没问题的。
不仅收入提高,从2007年开始,重庆市每年都有了一个农民工日。对于黄金伟来说,2008年的那个农民工日,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节日。那个晚上,他所在的社区请他参加了庆祝活动,当时他非常激动,主动要求登台唱歌。
黄金伟:当时我也问她,我说什么时候结婚,她说你支持我读书吧,我把书读完了,再考虑结婚的事情,就这样。我就当棒棒让她读书,每个月能给多少就给多少,挣到钱就多给,没挣到钱就少给。
沉醉在爱情中的黄金伟每每想到未来,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,为了多给女友一些支持,他靠着一把子力气,每天比别人扛得更多,跑得更快,同时更加省吃俭用。
考虑到棒棒和研究生,身份上毕竟还是有差别,黄金伟除了拼命挣钱外还想着改变自己,他首先开始学习唱歌。由于条件所限,他舍不得进一次歌厅,舍不得买一盘歌带,他凭着对音乐的那种灵感,模仿着编写了几十首歌,其中有当棒棒的酸甜苦辣,更多的是关于那场爱情的疯狂。
黄金伟:当时我可以唱两句流行语,我觉得这种流行语不够我唱的这种感觉,但是我又接触不到新鲜事物,比如唱卡拉OK,电视上唱,因为我没有这个条件,我没有电视,没有收录机,我没有这种条件可以唱,我就自编一首歌,两首歌来唱。
大学生,的加盟让黄金为的生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。2009年贾正永跟黄金伟说,流动的形式只能卖小家具,东西琐碎利润低,而且不易吸引大客户。在她的建议下,黄金伟在一条人流量很大的街上租了一个门店,结束了打游击的买卖方式。
黄金伟:她说有一个固定的场所,我们可以卖很多我们平常不能卖的产品,就是一些大的产品,这样可以卖,我所以做的门市。好的时候,能卖七八千,挣个一千多元钱吧,除了开销的话,就是我这个门市钱就是一个周日。
有了固定摊位以后,黄金伟只在生意淡的时候偶尔去做一把棒棒。2009年,黄金伟创纪录的月收入超过了1万。更让他欣慰的是,贾正永始终踏踏实实地帮他做生意,日子虽然还那么俭朴,但两人的感情已经是心照不宣。然而,黄金伟的农村户口却像个阴影,一直挥之不去。婚嫁大事成为两个人之间的敏感话题。
黄金伟:我可以拼命去赚,就是钱是越挣越多,就是户口我没有法改变,我就是一个农村的一个村里的就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,我就是一个农村人。
就在两个人都为之煎熬的时候,2010年8月1日,来自重庆市市政府关于户口的一条公告让两人喜出望外。
一大早,他们就一起去社区派出所,详细咨询情况。
派出所同志:从今年8月1日开始,全市实行了这个户籍制度的改革,哪怕就是到城镇里面打工,擦皮鞋之类的,或者像我们这边当棒棒都可以,只要就是说在城镇里面居住,就是打工五年以上,有相关的证明,都可以。
区委书记:他转过来以后完全一样,完全一样,这个它就是真正是无障碍,无差别的这个享受这个,我们原来意义上的城市市民的一切的待遇,一切的身份。
做一个城里人是黄金伟十几年来的梦想,如今户口作为最后一道屏障已经不复存在。然而,面对突如其来的幸福,黄金伟反而犹豫了。此时他又有了新的梦想,那就是回村建一个家具厂,到底让户口进城还是留在农村呢?黄金伟感到为难,但有了选择的权利。
2007年的下半年,他在给一个家具商搬运货物时发现,家具零卖市场利润不小,于是决定做家具零售的生意。他从厂家把家具买过来,然后再利用自己对重庆地势的熟悉,挑到人流量大的地方去卖。每天,他还是离不开那根棒棒,但这一次,棒棒上挑的东西,是自己的。
黄金伟:挑一挑,两挑,挑那个地方去卖,有时候卖个几百元钱,能赚100元钱,200元钱这样。
挑着卖家具让黄金伟的收入提高了不少。从用棒棒挑,慢慢量大了他就雇个车,拉上家具去卖。有时一天就能赚到上千元钱。
有一天,黄金伟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,摊位上来了个姑娘。出乎他的意料,这个姑娘不是来买家具的,而是来帮他卖家具的。
这个姑娘就是贾正永,原来那天她在社区晚会上听黄金伟唱歌后,就开始四处打听黄金伟。巧合的是,贾正永也是大学毕业生,当时正在找工作。黄金伟知道这个姑娘也是大学毕业生后,开始还很戒备,但贾正永实实在在帮他做生意的举动还是打动了他,两个人很快从认识发展成了互相欣赏的好朋友。
黄金伟:比我卖的好,比如这个东西她可以卖高50元,可以卖高100元钱,但是我就卖不起,她和顾客接触的亲和力比较强一些,女孩子吗。
朋友:打个比方说,这个家具,这个东西赚10元钱,如果他说是老人的话,他有可能本钱拿给你,那就算我们今天挣不了十几元钱,那我能够别人得到一点好处的话,他都愿意的,这一点,这个人他是很有孝心的,那一点我是看出来,他是非常有孝心的,我觉得这个人,就心中就觉得,想帮助他,就是那种感觉,就是那种感觉。
黄金伟:我很高兴,就是我们农民工有自己的节日了,我自己写的歌,是一个重庆的棒棒,我们棒棒的歌,这个舞台唱一下,让这些农民工,城市人也看看,我们重庆的棒棒军有自己的文化生活,可以登上这个,因为这是我们农民工的节日吗。
市民:确实很让人感动,他在这儿唱,很多人给他鼓掌呀。
让黄金为意想不到的是,就在当晚登台唱歌的时候,台下有一位姑娘正在专注的观察着他,而这个姑娘在不久之后走进了他的生活,并且帮着他抓住了财富转机。
2008年的一个晚上,黄金伟参加农民工日活动时,唱起他自己写的歌。没想到意外的引起了一个姑娘的注意。
朋友:其实我们都不相信他会写歌呀,但确确实实的,他唱出来的,他自己唱出来的那个歌词,那些音调,完完全全是他自己写的,而且唱的那种歌是从肺里发出来的,不是像我们嘴里什么唱流行歌曲呀,(唱)如果没有遇见你,我将会是在哪里。我唱的是别人的歌,我只会唱别人的歌,我觉得特别有感染力,很不错的,就这样的,很感动的我觉得。
姑娘的注意黄金伟浑然不觉。自从女友离开后,他就没有心思再去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,而是一心想着多赚点钱,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。